
作者 杨立池牛博士
1969年3月17日,我五十三师汽车连派了三辆解放牌汽车,拉了我们师直工兵营三连五个班和连部四十多人去尼木县支农。第一辆车高长邦副连长带队,拉的六班和连部人员,中途六班留在尼木县最南边一个区滕区,滕区距县上有三四十公里。连部在尼木县尚日区区政府大院,尚日区在县上。第二辆车韩世亮排长带队,拉着一、二班直接到安岗区,安岗区在尼木县东南方向,距尼木县也是三四十公里。第三辆车由司务长方清海带队,拉三、四班也到尚日区,三班留在尚日区,四班暂住连部。部队支农不许带武器,路经曲水营部时,第一辆车停了下来。三连所有枪支交营部埋在曲水,所有枪拴全部拆卸装箱,由我装箱带到尼木,我当时在连部任文书。3月19日,连部雇了几匹马,拉着吃住的东西,由司务长方清海带队,大学生余有全随四班去帕古区,县支农办配了翻译高永红等两位女同志,一同步行去帕古区。当时仁穷是副班长,与战士吴天朝共十一人进驻帕古区政府。帕古区地处尼木县西北方向,距离尼木县与滕区、安岗区远不了多少,只有一点不通公路,只有靠步行或骑马。不久王金贤休假归队,方清海调回连队,连部决定王金贤上帕古,任四班班长。到达驻地后,主要做一些群众工作。王班长和高永红及战士一行骑着马深入各个村庄和草场,了解群众疾苦,与群众同吃同劳动。余有全医生和高永红更是整天忙的不亦乐乎,马不离鞍,药包不离肩,随叫随到,给老百姓看病,和农牧民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,形势在不断向好的方向发展。三班分三个组在尚日区几个乡村,我和三班战士武拴虎、张思温、塔杰及营部下连卫生员兰海燕为一个组,负责普松乡。普松乡在尼木县东北方向,距县城十多公里路,没有公路,虽然不远,但要绕一座山。我们几个人雇了几头小毛驴,驮着铺盖、锅碗、食品,步行赶到普松乡。当我们几个到普松乡时,站满村边的人群,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这几个解放军,即惊奇又高兴。金珠玛米,金珠玛米,金珠玛米亚咕嘟!大人小孩都在喊,除过走出大山的人,许多老人和孩子从没有见过玛米啦。西藏自治区成立只有三年,这里来过土改工作队,没有来过解放军。几个小伙跑过来帮我们几个人卸东西,人群围了上来,我们满脸堆笑,扎西德勒,吉祥如意的意思,突极其,好的意思,说个不停。我们几个安排在距乡政府不远的村庄一户群众家里,当时部队要求与群众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。普松乡政府是过去的一个喇嘛寺,紧靠在山脚下,这里是一片山谷盆地。从乡政府再往北走,又进了一个小山谷盆地,这里的温度好象比南边高出一两度,可能是四面环山的原因,寒风无法侵袭到这里。支农小组的任务,就是教育群众珍惜新生活的来之不易,拥护共产党,拥护毛主席,热爱解放军。发动群众尽快开展春耕生产。我们进入普松乡后,走遍了每个村,走访了成百户群众的家庭。藏族群众的淳朴、热情、好客,深深打动着几位年轻战士的心。能够看出翻身不久的人们,对新生活的向往。卫生员兰海燕天天跟着串乡,走到哪里都围一堆人,曼巴啦!曼巴啦(谢谢)!叫个不停。塔杰既要翻译,又要解释,还要帮忙分药。每天给群众看病不下几十人次。一个多月,给县上送去三个危重病人,还经常给群众讲述,通俗易懂的生活常识和卫生知识,培养了两个年轻的卫生员。不管是白天、吃饭时、还是晚上、星期天,随叫随到,深受群众的欢迎。翻身解放的农奴们,刚刚得到土地,如获至宝,正在精心料理。种些青棵,种些豌豆。四月,兰海燕调回连队,为便于工作,我们几个搬到乡政府。有一天,一队人马,拉着青裸、糌粑、酥油茶、牦牛肉等,佩带着哈达,赶往普松乡山上的喇嘛庙。据群众反映,尼姑赤列曲珍搬入普松乡山上的喇嘛庙,公然以救世主自居,进行反革命宣传。当天下午,我们上到喇嘛庙,制止了尼姑的行动,尼姑虽然表面应付,但根本不听。此后,陆陆续续从羊八井、安岗、仁布和附近的群众上山求神,多数群众的愿望是想借佛祖的英灵报送平安,免除灾难,过好日子。尼姑等人却散布流言蜚语,恶意中伤和挑拨军民关系,说什么DL快回来了,解放军待不长了,不要听他们(解放军)的等等。五月初,尼姑赤列曲珍召集了尼木叛匪大小头目然穷、罗卜桑纣、赤来、甘登等十多人密谋策划,尼姑说佛爷降下旨意,要铲除违犯西藏法规(指封建农奴制度的法规)的一切人,一切有正气(义)的西藏人都应该拿起武器进行斗争。然穷这伙亡命之徒当着尼姑的面,跪在地上舔刀滴血发誓:遵诚圣意,与共产党势不两立,与解放军血战到底!5月12日,我们拦住上山的马队,宣传党的各项政策,学习毛主席教导,苦口婆心,劝阻他们回家,几个小时的僵持,没有起到任何作用。下午,我又与塔杰几个上山对尼姑的行为进行了制止,尼姑不但不听,装疯卖傻,胡搅蛮缠。其它人用惊恐焦虑的眼光注视着我们,期待着我们做出回答,我们驳斥了尼姑曲珍的这些滥言,一直到晚上,规劝和制止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。晚上回到驻地,我们分析了当前形势,统一了认识,认为控制不了局面,可能要出问题,我连夜给连里写了个情况报告。5月13日,我们几个刚吃过早饭,还没有来得及收拾。普松乡赤来、甘登(后来确定为叛乱头目)等人纠集百余群众,赶到乡政府无理取闹。从早上九点对我和支农小组的武拴虎、张思温、塔杰围攻了长达九个小时之久。他们轮流吃饭,不让我们几个吃喝。除我以外,其它几个人还可以出入活动。围攻几小时后,我干脆不说话了,坐在地上,把毛主席语录本翻看了整整一遍。下午,有群众偷偷告诉塔杰,尼姑授意太阳下山后,趁天黑借机会要杀你们。塔杰悄悄告诉了我,我脑壳一下子炸开了,感到问题非常严重。我转眼紧叮着武拴虎,告诉他想方设法跑回连队,告诉连首长这里的情况,武拴虎会意地哼了一声。我用陕西方言与拴虎说话,藏民根本听不懂的。我突然站了起来,举起拳头高声大喊:“我要喝水!”,聪明的小塔杰一听,也举起了拳头用藏语高喊:“我要喝水!”。哗的一下子,所有人都围了上来,张思温也跟着喊了起来。在这一片混乱声中,武拴虎悄悄离开了人群,一口气跑回连部,三十多里山路,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。下午六时,不知谁在喊,“你们看,西边山上的马队!”,我几个也看到了,马跑得飞快,尘土飞扬,很难看清马队的身影。副连长赵儒文、副排长郭恒魁、上士曹百信骑着马,在武拴虎带领下赶到乡政府。副连长向群众高声说:“藏族同胞们,我们是毛主席派来支援你们的,永远不会离开西藏的,不要听一些人煽风点火,赶快回去吧!”,赵副连长等劝阻了半个多小时,多数人慢慢离开了。最后只剩赤来、甘登几个人,也看到大势已去,慢慢离开了乡政府。群众离开后,大家一起分析了当前的情况,上山的人许多带着猎枪,有人说山上大量配制火药,打刀打箭,囤积粮食,还在不断联络召集人上山。赵副连长也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搞不好让一撮反动分子钻了空子,煽动叛乱。为了稳住局势,赵副连长让武拴虎、曹百信都留了下来,到第二天看情况撤出普松乡。交待完后,赵副连长,郭副排长两个人一人带了一匹马赶回连队。我安排关掉大门,又用几根木棍顶上,每人铺前放一根木棒,以防尼姑派人暗杀。乡政府是过去一个喇嘛庙,四面封得很严,无法上来,大门是用很厚的木头做的,上中下三个门关,再用木棍顶上,是不容易攻破的。入夜以后,到处的狗叫声,人来人往跑动的声音,都能听到,三四点钟后,慢慢静了下来。第二天一早,我起床打开乡政府的大门,四周一片寂静,静得有些出奇。没有一声狗叫,没有人群喧闹,甚至连村头路上也没有人走动。我安排曹百信和张思温做饭,自己带着武拴虎和塔杰,急忙赶到群众家里询问情况。群众反映:天不亮各村的人都集中在村口,赤来、甘登等带上去县上闹事。看来他们要杀人了,你们人少,力量单薄,尽快离开这里吧!吃过早饭我找人雇了三头毛驴,驮运着行李,撤离了普松乡,回到连部尚日区。连续几天,赤来、甘登等人在尚日区连部闹事,并指名道姓找我等几个人面理。指导员刘万益组织人员极力劝阻,宣传毛泽东思想,讲西藏苦难的过去,讲党的政策和翻身农奴的新生活,多数人慢慢退却了,剩下十几个人也无趣地离开了。当时,正处在六十年代末期特殊时期,加之自治区政府仅仅成立不到三年。藏族同胞,思想单纯,善良淳朴,很容易受到不法分子的蛊惑。帕古区叛匪头目罗布桑纣多次下到普松乡,接授尼姑赤列曲珍的指令,返回帕古,以大搞迷信活动为幌子散布流言蜚语,挑拨群众与政府的关系,反对解放军。进入5月,更是变本加厉,组织一些人整天在区政府前”跳大神“,公开向支农部队挑衅,并挑唆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解放军。公开散布谣言,甚至使用威胁恐吓等手段,煽动群众不断闹事。5月15日,王班长派鲁西瑞回连队汇报帕古的情况,刘指导员觉得支农形势越来越严峻,决定召开一次各支农点的综合汇报会。5月17日,安岗的韩排长,滕区六班班长,帕古鲁西瑞换回了王金贤班长都赶到连部。当天就召开连委会,会议由刘万益主持,除各点负责人和连排干部,工兵营丁大臣副政委也参加了会议。各点汇报,形势最严重的是普松乡,其次是帕古区,安岗也有人组织跳神活动,滕区距曲水近,较好一些。刘指导员最后说:“形势的演变不容乐观,很有可能被一小撮反动分子利用,搞叛乱,必须引起指战员的高度重视”。会议形成统一意见:电告西藏、成都军区,给部队配发武器,做好平息叛乱的各项准备。军区的答复:可从当地武装部借少量武器,但不可暴露,静观其变,再做决定。5月24日,帕古局势迅速起了变化,气氛非常紧张,上百人的在乡政府门前”跳大神”,并大喊大叫,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。面对这个现场,王班长与战友们宣传毛泽东思想和党的宗教政策,制止”跳大神“活动,动员群众回家生产。渐渐地有些群众开始离去,但还是有相当数量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聚集,战士们只能因势利导地开展工作。当天下午,当时所谓的群众代表(后被证实为叛乱头子)嘎马旦增找到四班驻地,说那些跳神的人是疯子,让支农战士不要去管。此后,每天都有人组织在四班驻地进行5-6次的”跳大神“活动,散布反动言论,而是公开地谩骂共产党、解放军,一直持续了十多多天。渐渐地王班长了解到有几个地方开始打造刀具,制造武器,群众也受到叛乱分子的威胁,不敢和战士们接触了。据老百姓悄悄反映,有陌生人(可能从印度那边回来的)来到帕古,事态是在进一步恶化,已经呈现出叛乱的苗头。王班长又派鲁西瑞向连队做了可能要叛乱的详细汇报,连队指示:稳住局势,如形势严重,可以先撤回县城。6月4日,叛匪杀人开始了。在普松乡山上喇嘛庙,尼姑指示赤来等人杀害了一位亲近解放军的藏族同胞。爱人被砍断了一只胳膊,女儿被砍的处处伤迹。6月5日,从羊八井、安岗、仁布三路人马,往山上运送粮草,另一方面开始对乡上的党员、干部和积极分子残酷报复,有针对性的杀了好几个人。有的被砍头,有的被挖眼,有的被抽筋,甚至还有被剥皮的,惨不忍睹,疯狂至极,这些情况都是群众跑来反映的。当时,我们电告军区,有叛乱的可能,情况紧急。6月6日,军区派拉萨军分区政委梁超等人和新华社两名记者赶到尼木,了解尼木情况。6月7日,然穷一伙借所谓纪念六七大昭寺事件,带着马队,手持长刀,冲进县委,路旁两排细柳均被砍断,杀气腾腾,不可一世,公然进行了一场反动叛乱的预演。6月10日晚,然穷一伙准备袭击连部,因连队早有所准备,从县中队借来几支枪,有人报告给然穷,袭击未能得逞。6月11日,梁超去尼木区视察情况,被一伙匪徒围攻,在光天化日之下,帽徽领章被扒掉。当天晚上,梁超又电告军区尼木的实际情况。尼姑、然穷等人安排分几路同时行动,觉察到连部不好对付,指令把重点放到地处偏僻,交通不便的帕古区,派人去了帕古与罗布桑纣、嘎马旦增联系。6月10日,武汉军区地质测量队的人员离开了帕古区后(测量队人员带有武器),部队驻地只剩下七八个人。叛乱分子看我们剩余人数不多,势单力薄,当天的活动更加疯狂。6月11日,王班长安排班里战士赵进民、王恒志两人外出背水洗菜做饭,两位战士在返回的时候被叛匪发现,四个手持刀具的叛匪追杀他们,两个战士机智地跑进了区委大院关上了大门,叛匪追至区委砸开了区委大门,两位战士机警的躲进了隐蔽的草堆才幸免遇难。随后叛匪又准备砸开通往部队驻地的大门。此时,王班长已明显觉察到形势的严重,再次写信汇报当时情况,明确提出了自已的判断:帕古要叛乱,并建议连队携带武器前来支援。信写好后,立即派鲁西瑞、任学艺两名战士骑马向连部告急。正是在这天,就在王班长派鲁西瑞、任学艺两名战士骑马向连部告急走后不久,帕古藏族供销社主任(后来两口也都被叛匪杀害)跑到四班住地告诉王班长,天黑以后他们要杀人了。王班长几个围到一块分析形势,商量办法,根据连里指示情况危机时可以先撤出,决定先离开帕古区。翻译高永红俩执意留在老百姓家未回,王金贤班长决定先撤回连队。当时王金贤、赵进民、吴天朝为一组,梁成彬、王恒志、仁穷为一组,没带任何东西,分头沿两边山上回县城。出发不久,从山上听山下人喊马叫声,罗卜桑纣组织人在追赶。11日当天晚上,副连长赵儒文带人去帕古,出发不久,碰到帕古回来的鲁西瑞、任学艺两人,随即都返回连队。连夜召开了支部扩大会议,会议开了整整一夜,工兵营丁大臣副政委参加了会议,刘万益指出,叛乱已经开始,不可等闲视之,必须带武器上。多数同志主张携带武器,丁副政委不主张带武器,连夜以加急电报请示军区,军区答复暂不让带武器,因武器目标太大。战士们基本一夜未眠,夤夜过后,支部会还在继续,王金贤他们从帕古撤离已赶回连队。王班长立即参加了支委会,在会上汇报了帕古情况,表示不能再上去了,即使上去,必须携带枪支。刘指导员斩钉截铁地说:“军人的岗位是不能空缺的,这个支农点必须要有人。军区指示先不带武器,又不能违背,没有危险要上,是危险也得上!”最后决定不带武器,第二天三班上帕古。当时我找到副连长赵儒文,死缠硬磨要跟着上帕古,赵副连长无奈同意了我的请求,我高兴地去收拾行李。在尚日区所有人员都报名上去,连炊事班长王文宽,上士曹百信都报了名。对于时局的严重性,只有指导员刘万益最清楚。这位久经沙场的老战士,在甘南剿匪中,立过功。59年随11师进藏参加了西藏平叛,在藏北草原转战了3个多月,多次受到师团嘉奖。62年在中印自卫反击作战中,参加了多次筑路架桥,保证了部队前进道路的畅通。开了一整夜的连委会,天刚麻麻亮,刘指导员在院中不停的转悠,布满血丝的双眼,时而在沉思,时而在东瞅西眺。当转到我的门口,看到我正在打背包,忙问:“你干啥?”,我回过头说:“我给赵副连长说好了上帕古”,“胡扯,档案、文件、枪栓一大摊子事,交给谁,不去”。从来不发火的指导员那么大的火气,我和卫生员田江苟都愣了一下,我委屈地哭出了声。正是这一句话救了我的命,正是这一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。我又去找赵副连长哭诉。“指导员不让你去,我有啥法?”他一边说,一边安慰我好好待着。与刘指导员、赵副连长的这样一别,确成了永别,这也正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。6月12日,一夜未睡在尚日区的全连指战员们,天不亮洗脸、刷牙、整理行装,炊事班也做好了早饭。刘指导员让通讯员刘虎娃通知去帕古的人全部换成新衣、新帽、新袜、新鞋。早饭后,三班副班长程拴锁整理好全班队伍。武拴虎、王万龙、柴如枫、张思温、周汉沅、周先府、张文灿、塔杰九人,在副排长郭恒魁的带领下,站在尚日区的门前,副连长赵儒文站在队伍的最前面。指导员刘万益站在队伍的后面,军医余有全、卫生员兰海燕紧随其后。十四位整装待发的勇士们只等丁副政委的一声令下,县公安局翻译的爱人等两人一同前往,郭副排长整理好队伍,报告给丁副政委,丁大声喊到:“出发!”之后没有再讲一句话。队伍出发不远,王金贤班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冲上前去抱住了刘指导员喊,“不能去呀!”,“同志,这是军令,不是儿戏!”“那我和你一块去”,王班长到了哀求的地步,“不行,还有一个班的战士要带!”刘指导员不由分说。他紧紧握住金贤的手,金贤一刻也不想放开,只有他俩最清楚这是最后的离别。人们眼含热泪,挥手默默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山间的狭谷之中。6月12日晚,重返部队到达驻地后,狡猾的敌人以看望部队为由,察看部队是否携带武器,高永红两个翻译也赶了回来,看来一切都很平静。刘指导员叮咛大家睡觉警惕一些,把大门关好,再顶紧一些,每人准备一个棍子,以防不测。6月12日晚,尼木没有人喊马叫,没有鸡呜狗吠,夜是那么的静,天是那么的暗。尼姑、然穷一伙得知上去的部队可能没有带武器,然穷连夜纠集尼木区、尚日区的部分叛乱分子亲自带队,骑马赶到了帕古。6月13日凌晨六时,叛乱分子纠集了许多不明真像的一二百人包围了帕古区,八时左右冲破区委大门,指导员刘万益第一个冲出去制止,大声怒斥叛匪的恶劣行径。这伙叛匪那里肯听,一叛匪一刀砍在刘万益的脖子上,他倒在了血泊中。大屠杀开始了,闻信赶来的同志们个个义愤填膺,和匪徒展开了殊死搏斗。几十个叛匪围打一个人,副连长赵儒文入伍以前学过一些拳术,从二楼跳下来与叛匪打斗了好一阵子,六个人扭一支胳膊转了几个过,被十几个人活活打死。战士武拴虎被砍断一只胳膊,他挣扎着还用另一只手奋力往楼梯上爬,用脚猛踹拉他的叛匪,还是被拉了下来,用乱刀砍死。副班长程拴锁操起一把菜刀,被叛匪用刀砍断手臂。藏族战士塔杰被多个叛匪在头上砍了十一刀。副排长郭恒魁被十几个叛匪打倒在地,用刀砍石头砸死。余有全这个刚从重庆第七军医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到部队锻炼,在尼木及帕古区救治过不知多少人的性命,也没有幸免,被砍死砸死。战士王万龙、周先府、周汉沅、张思温、柴如枫、张文灿等都是在六七个匪头包围圈中用刀砍石头砸死。公安局两个藏族夫妇死得更惨,被砍了几十刀,还用石头砸得看不清眉目。高永红两个女同志被几十个叛匪轮奸杀害,赤条条地挂在屋梁上。鲜血濺滿墙壁屋面,尸体布遍楼上楼下。军帽上被刀砍过的痕迹,能数得清一条一条的刀痕。带血的石头、木棒散落一地。临走还抢光战士的衣物。十四名指战员,四名藏族同胞惨死,几天无人收尸。6月13日,就是在刘万益、高永红18位同志刚刚被杀害的同一天,尼姑赤列曲珍指挥尼木县的叛匪炸断滕区公路,剪断电话线,抢走武装部电台,占领了尚日区。无奈三连撤离了区委与县委干部固守在县委大楼,叛匪步步紧逼,把县委围得水泄不通。下午我和曹百信返回尚日区连部去取东西,土匪已经占领了尚日区,乱得一团糟。当发现我们俩还没有转过神,大喊大叫,险些双方交上火,我俩迅速撤出区府。下午4时,帕古叛匪全部下来冲击县委,他们冲开大门,用步枪、猎枪、土枪向我们射击,多处炸药包炸响。站在二楼的人们都盯着武装部刘部长,他迅速挥了一只手下令开枪。站在旁边的王金贤,向这些叛匪打响了捍卫正义的第一枪,跟着方清海、曹百信、我和三班剩余的十多人及武装部战士枪声都响了起来,但叛匪们没有退缩,还用土枪、炸药包继续攻打,有的已冲上二楼。经过一个多小时打击,叛匪才了退下去。在打退叛匪后,抓到几个叛匪,得知帕古的人全部被杀,有人详细讲述了屠杀的过程。商业局的同志去仓库拉了些香烟,有飞马、光荣、牡丹和中华烟,各种罐头、饼干、糖果、食品等。没有一个人去拿,商业局的同志只好一个个分发。一天没有吃饭,只能用饼干充点饥。6月14日,就在第二天中午,叛匪又组织攻打县中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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尼姑赤列曲珍、叛匪头目然穷、罗布桑纣、嘎马旦增、赤来、甘登等轮番上阵,拉响炸药包,搞得满天弥雾,土枪、猎枪、弓箭、连毛牛弹弓都用上了。他们把手雷扔到院子,炸破一桶清油,油流了一地,有人还不停地用大刀破门。战土们机枪、冲锋抢、步枪、手枪齐上,给这些叛匪以迎头痛击。叛匪连续进攻了三次,打退了三次,尸体遍地。这伙忘命之徒,顶着尸体还在冲锋。下午时分,尼姑一看攻不下县中队,便带着残匪跑回普松乡喇嘛庙。6月14日晚,然穷通知安岗区叛匪头目,县委吃紧,火速来援。15日我们三连剩余的人乘车去安岗支农点,接应安岗的同志,路上遇见下来的安岗叛匪。一些群众报告,到半路的安岗叛匪又接到然穷指令,将安岗解放军杀光后,再赶往县委。幸亏我们赶在前面多一两个小时。安岗一二班同志都没有来得及吃饭,一班战士王雪柱正给高压锅生火,我已经三天没有太吃什么东西了,急切掀开高压锅,米饭还是夹生,我让王雪柱盛了一老三篇碗米饭,囫囵吞枣式的一下子刨完了。好象还没有吃够,雪柱不让再吃了,怕吃出毛病。他把剩下的米饭倒了,立即打包装车,撤离了安岗,才免遭杀害。在去安岗的同时,连里派人去滕区,让滕区支农点战士,立即往曲水方向撤离。6月13日、14日,尼木支农办电告军区、成都军区,连续报告尼木叛乱的情况和进展。两级军区即报告中央。根据中央领导指示,西藏军区立即命令157团副团长带领一营一连三排护送中央电台记者和新华社记者各1名,翻译和专用电台工作人员5名,赶赴尼木县核实情况,当时也不让携带武器。从麻江进入尼木县帕古区。到达后,被残杀的藏、汉干部和我军指战员的遗体随处可见。他们有的被砍去了手脚,有的被砍了几十刀。立即用电台将新华社记者的报道,发送到两级军区和党中央。群众因怕叛匪报复,部队不能进村,只能在河滩宿营。当晚部队发现情况异常,副团长命令各个帐蓬内灯火通明,然后,部队利用夜色悄悄撤离营地。入夜3、4点钟,叛匪马队进攻部队驻地,发现空无一人,将帐篷烧毁。157团一排人员翻越了人迹罕至的雪山,叛匪纠集5、6百人,紧追不舍。第二天副团长指挥部队潜伏在杂木林中,才躲过叛匪的追杀,经过两天两夜的艰苦跋涉,终于完成了侦察任务,给平叛战斗提供了有力的证据。华县籍战友芦新来同志,在这次保卫新华社记者及工作人员过程中,机智勇敢表现突出,荣立了三等功一次。接到新华社记者的报告后,党中央、中央军委命令平息西藏尼木反革命叛乱(因当时处于文化大革命的特殊时期,对外不宣传、不报道)。西藏军区立即决定成立平叛指挥部,总指挥由53师政委李传恩担任,副总指挥由参谋长焦周担任。6月16日,上午11时左右,师部命令,炮团二营执行临修路任务。下午3时多,指战员带着园锹、十字镐赶到拉萨到尼木的公路上。营长耿万春简单通报了敌情:以DL为首的藏独分裂分子,纠集国内外发动势力,在尼木县制造了反革命叛乱,杀害了我支农部队战友和部分汉藏基层干部。他们为了阻止拉萨方向部队增援,把拉萨经曲水到尼木的沿江公路炸断多处。上级命令我营立即出发抢修公路,保证交通畅通无阻,确保军区指挥机关和增援部队顺利通过。部队住地在曲水县,在拉萨和尼木中间,距拉萨53公里,距尼木70多公里。这条公路不仅是拉萨通向尼木,而且是拉萨通向贡嘎机场,日喀则,亚东边防一线的唯一一条国防主干道。部队出发不到一个小时,就发现前方公路已被炸断。再往前走靠近雅鲁藏布江,车辆已经堵塞无法通行,江水已经冲到山跟,只能单人沿山跟通过。部队下车疾步前进,几十里的路段发现被炸断十多处。全营干部战十立即投入到抢修公路的战斗中。由于被炸断的地方太多,加之江水冲击,被填上的石头一下就冲跑了。他们炸山放炮一直抢修到天黑还没有修通。为了保障车辆快点通过,只好几用炮车上的炮板搭起临时木桥,让车辆当天先通过。部队和道班的藏族同胞,连夜奋战,抢修了两天,终于全线可以临时通车。为了防止敌人随时破坏,二营昼夜沿途巡逻达半月之久,确保了公路畅通,保障了平叛战斗的顺利进行。6月15日,师领导到157团一连驻地进行战前动员。连长胡大林代表全连指战员发出为死难烈士报仇,不彻底消灭叛匪,誓不回还的誓言。全连战士义愤填膺,同仇敌忾,斗志昂扬,纷纷递交了请战书,有的还写了血书。6月16日,师政委李传恩带领157团一营一二连,进驻尼木县。6月19日攻打赤列曲珍盘踞的普松乡喇嘛庙。至此,对叛匪进行围剿的战斗全面打响。我工兵营三连剩余的人员,配合剿匪战斗一直坚持到最后。尼木平叛结束后,工兵营三连暂时还留在尼木,一边学习,一边帮助地方完善了区县两级革委会。挖了几处大坑,掩埋了被击毙的叛匪,就这样尼木河上还不时漂浮着叛匪尸体。群众还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解放军,地方干部和部队走村窜乡稳定群众情绪,慢慢群众情绪有了很大好转。8月,三连撤离了尼木,车头横竖着我画的十四位烈士的画像,两边架着两挺机枪。我三连支农尼木仅存的二十几个战友,告别了十四位战友的忠魂,告别了尼木大地,返回拉萨。12月初,王金贤班长等奉命去帕古搬运烈士的尸体。残忍这个词,当他在挖开掩埋战友的沙坑后,才有了通彻心扉的体会。14名战友和4名区干部的全身满是刀伤,很难有一具完整的身体,有些断了胳膊,有些断了腿,兰海燕头上就被砍了7刀。收屍的人为死难的烈士一个一个整理好遗容,用清洁的白布一个一个包好,因为天气太冷,无法搬运,暂时安放在帕古,并做了标记。1970年3月,王金贤、王恒志等在师部的组织下,将14名烈士的遗体搬迁到尼木县烈士陵园安葬。作者简介:杨立池:陕西蒲城人,1968年3月入伍,在西藏陆军53师服役,历任战士、文书、副排长、后勤干事、指导员、营部书记等职务。1984转业于渭南行政公署担任公务员(县处)级别。杨立池入伍第二年,是尼木叛乱中的幸存者,是西尼木平叛的参与亲历者。以自己成长、经历,写下《尼木归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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